三月苑____

梦间集||紫薇软剑乙女 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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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离人

  爆竹声络绎不绝，马上是新年了，纵使剑冢再怎么不理世事年味还是趁虚而入最后充满了整个剑冢。浮生做了满满一桌菜，玄铁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了好几坛酒醉醺醺地要拖着刚回来的青光比剑拼酒，紫薇软剑的脸上也少了几分冷意，拿着温酒小酌几杯，说是出去游历寻找无剑拼死也要守护剑境原因的木剑也回来了，还不忘给苏妍雪捎了几根花火棒。透过窗子，苏妍雪看着剑冢难得一片热闹的场景摩挲着怀中的辞别信收了起来。

  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不要扫了他们的兴致。

  自从醒来后苏妍雪身体一直都不好，经脉具断，再也无法舞剑运气，时不时咳嗽的时候还会带出点血丝，也不知道她这样的身体能拖多久。

  已经步入春天了，屋外积在石缝边的雪化了一半，都说化雪比下雪冷，苏妍雪裹着厚厚的裘袄屋里还放着火盆，一开窗冷风扑面而来直接穿过层层衣服冷进骨髓。房前的院子里玄铁跟青光在练剑，两个人你来我往，神仙切磋，在苏妍雪看来跟她那三脚猫功夫比起来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一样。

  说到底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哪来的好像之说。

  是啊，她是苏妍雪，不是无剑。

  当初信誓旦旦地在终南山顶说着不会再被无剑的感情所影响，最后不还是在无剑的影响下一路磕磕绊绊到了现在。

  远处的烟火声噼里啪啦热闹了好几天也终于渐渐消停下来了。青光急着四处匡扶正义走了，木剑早在前几天便启程了。自打醒来以后苏妍雪就沉默了很多，也就偶尔会跟浮生说两句，多数时候都在发呆，望着窗外发呆，望着紫薇软剑发呆。

  她知道，在紫薇软剑心里，或许无剑就是那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她永远也无法代替的了，而她的自尊也不会允许她甘于做一个代替品。终于在几天后的凌晨，留下书信离开罢。

  虽然已是春天了，这个点出门还是有些寒冷，走在青石板路上苏妍雪带上斗篷后的帽子紧了紧领子哈出一口热气搓搓手。本来已经决定要走了，如今真的要离开了竟然还有些不舍，真是讽刺。

  “这个点你要去哪？”身后紫薇软剑的声音忽然响起，惹得苏妍雪浑身一僵，过了一会才闷闷的开口：

  “去我该去的地方。”

  “我跟你去。”

  “不必。”苏妍雪缓缓转过身来：“我一个人去便好。”

  “呵？你一个人去？就凭你现在的样子，出去送死吗？”紫薇软剑讥讽。

  是的，现在的她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已经是废人了，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与你何干？”

  其实紫薇软剑什么意思苏妍雪是知道的，相处了这么久他的脾气她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他不过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连关心人也要拐个弯带着刺。只是既然要走，有些事当断则断比较好。

  别过头，垂下眉眼，不去看他的眼睛，苏妍雪淡淡开口道：“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什么意思？”

  “紫薇软剑，我且问你，你可有喊过我名字？”

  “无剑。”

  “我说过我叫苏妍雪。”

  “时至今日，你还依然坚持要用那象征着弱小的名字么？”

  “呵。”苏妍雪忽然就笑了，“紫薇软剑，所以我才说你不懂啊。”眼眶有些微热，少女把脸扬得高高的，帽子从脑后落下来，凉意瞬间袭来，深吸了一口气：“相识这么久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一直在说我叫苏妍雪，无剑早就死了！我叫苏妍雪！不是无剑！我是苏妍雪！可是你真的有好好听过我说的话吗？你说，这个理由够了吗？”

  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一阵甜腻从胸腔里涌出，惹得少女不得不捂着嘴一阵咳嗽，血滴在地上，染红了青石板上未化的雪。

  平缓了一下呼吸，苏妍雪支起身子，背过身去：“我走了。”声音轻如羽毛。

  一时间紫薇软剑竟不知道说些什么留下眼前的人，习惯性的思维使他下意识地拔出了剑。冷意从脖颈处传来，苏妍雪站在原地别过头说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这一次你把我吊在石剑上，我也下不来，命就在这里，你若是想要，便拿去吧。”

  身后的剑在颤抖，过了好久才缓缓收起。苏妍雪挺直了背往前走，不回头了。紫薇软剑背过身不去看她，少女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剑冢晚上的风，很冷呢。”

  有的时候死心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当初紫薇软剑想要逼着无剑成长，不惜打伤她，把她吊在石剑上，晚风是吹了多久，才把当初少女的满满的心绪吹散。透过天火苏妍雪把无剑生前最深刻的记忆全部体验了一遍，一直到现在，巨剑划过掌心的疼痛她还记忆犹新。

  曾经的苏妍雪也是个很怕疼的人，去医院抽血的时候还要自我心理暗示地跟医生说一句轻一点，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十指连心的痛都已经体会过了。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不声不响，眼泪走一路落一路。

  无剑花了那么惨痛代价记住这个教训，却仅仅只是在临死前看到了匆忙赶来的紫薇软剑，一切怨恨都烟消云散了，甚至还要把这份心绪带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若不是隔着一个世界，那她岂不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栽在紫薇软剑身上了，可是呢？紫薇软剑心里只有最初的那个无剑，不是她，不是她苏妍雪啊。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转过身，原来已经离开剑冢有一段路了。看，就算没人跟着她一个人也能走吧？苏妍雪想要咧开嘴很得意地笑，可是她一咧开嘴，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阿雪！”剑冢的方向传来浮生的声音。接着人从林中冲了出来抓着她的肩膀想要质问她为何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留下一封信就一个人跑出来，可是当浮生看到苏妍雪满了泪痕的时候话却变了：“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我走了。”推开浮生的手，苏妍雪继续往前走。

  “你去哪？”

  “天下之大，我想去哪去哪。”

  “那我陪你去。”生怕少女不同意，末了浮生还不忘了加上一句：“你说过，要与我一起吃遍天下美食的。”

  “……浮生。”苏妍雪看着浮生的脸，恍惚间好像与记忆中的绿竹重合，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跟着我什么都捞不到。”

  “无妨，我保护你。”

  “……”如今魍魉还未全部消灭，一个人跑出来是有点莽撞，带上浮生确实会保险很多，目光越过眼前之人，落在远方：“那就去重阳宫吧。”

  欠的债，总是要还的。